调查“恶血”：记者如何掀翻硅谷独角兽

约翰·卡瑞尤（John Carreyrou）是华尔街日报报道医疗行业的记者。他在2018年出版的书《恶血：硅谷独角兽的医疗骗局》（Bad Blood：Secrets and Lies in a Silicon Valley Startup）登上了所有年度最佳图书榜单。包括比尔·盖茨在内的商界名人，都对这本书赞不绝口。

沃顿商学院教授康蒂·布朗（Peter Conti-Brown）甚至说，卡瑞尤的工作，完全可以媲美《华盛顿邮报》记者伍德沃德和伯恩斯坦对水门事件的报道。当年这一系列报道让尼克松总统被迫辞职。再或者，在强盗大亨们崛起的年代，著名调查记者艾达·塔贝尔对标准石油公司的报道。

我们来跟你介绍下这本热门商业图书的内容，记者在做调查报道时采用的方法和原则，以及这次硅谷独角兽丑闻带来的反思。

这本书的主角，是估值超过90亿美元的硅谷医疗独角兽公司热若诺斯（Theranos，音译）。公司的创始人伊丽莎白·霍姆斯是一个1984年出生的女孩。她的经历天然就是为媒体量身定制的：从斯坦福大学辍学创业，怀揣着要改变世界的梦想，从一开始就得到了无数大佬的加持。

她的投资人名单里有知名风险机构德丰杰、甲骨文创始人拉里·埃里森，沃尔玛创始人沃尔顿家族、曾做过世界首富的墨西哥电信大亨卡洛斯·斯利姆。有两位美国前国务卿都当过公司的董事会成员，舒尔茨和基辛格。律师则是王牌律师博伊斯（David Boies）。博伊斯代理过的最著名的官司之一是微软垄断案。

因此，毫不奇怪，霍姆斯曾经被盛赞为下一个乔布斯或者比尔·盖茨。霍姆斯自己也刻意去塑造一个女版乔布斯的形象。《恶血》里面写道，霍姆斯读了《乔布斯传》之后，就开始刻意去模仿乔布斯的一举一动。她穿同样的黑色高领毛衣，给公司请了苹果雇佣过的广告公司，而且，把跟广告公司的会也定在周三，这是乔布斯当年跟广告公司会面的日子。霍姆斯还刻意压低声线，让声音显得很低沉。卡瑞尤说，原因可能是，硅谷是一个男性世界，“她觉得拥有低沉的嗓音别人才会重视她”。

霍姆斯那个改变世界的伟大愿景是：制造一台便携的血液检测仪，只需要在手指头上扎一下，取出几滴血，就可以进行几百项血液检测，进而知道自己的健康状况。

这个愿景吸引人的地方在于，一是传统的血液检测，采取的是静脉取血，基本上都是到医院由专业的医护人员进行，效率低，而且会让人望而生畏，霍姆斯自己就用“酷刑”来形容传统的采血方式；二是血液检测便捷化之后，就可以更快地提前侦测出疾病，进行预防治疗。霍姆斯自己在一次采访中说：“没有人必须被迫提早跟挚爱说再见。”这个愿景可以说相当动人。

这本书用了很大的篇幅来描写霍姆斯在公司治理上的失败。比如，这家公司的COO，第二号管理者，是创始人的男朋友。而这一点对绝大多数公司员工都是保密的。甚至投资人是否知道都不确定。比如，这家公司的员工流动性很高，一个原因是CEO和COO在管理上的暴君作风。再比如，这家公司对自己的员工进行工作时间的监控，以便知道每个员工工作了多久。

书里面有一个细节。CEO和COO在一些员工提出离职之后，非常生气。他们召集全体员工到餐厅开会。CEO告诉所有人说，她在创造一个宗教，如果在场有谁不信就应该离开。COO说的更直接，没有打算“展现完全的奉献与百分之百忠诚”的人，现在马上“滚出去”。

当然，如果不是这家公司最后被揭露出，在关键业务，也就是血液检测的数据、方法和准确性上造假，所有这些管理上的问题可能都没那么重要。毕竟，在公司的历史上，暴君为数不少，而且其中有人还算得上是伟大企业家，从亨利·福特到史蒂夫·乔布斯。

按照书里的描述，霍姆斯的公司在以下几个方面存在着造假行为：公司的设备并不能完成所有自己宣称的检测，其中一些检测其实是借助西门子公司的分析仪来完成的；很多检测还需要静脉采血来完成，并不是只需要扎破指头取几滴血就可以；检测出的结果也非常不准确。

霍姆斯创业的时期，硅谷正在迎来一波热潮。她跟Facebook的马克·扎克伯格年纪同样大，都是1984年生人，创业也是前后脚，一个是2003年创业，一个是2004年创业。而且，2008年金融危机之后，大量的资本涌向硅谷，投入到硅谷的初创公司里，不断推高这些公司的估值。2012年Facebook上市，更是助长了这一个潮流。因为人人都想捕捉到下一个千亿美金的机会。

投资人和媒体用一种神话中的稀有动物“独角兽”，来描述那些估值超过10亿美元的公司。霍姆斯的公司热若诺斯就是这样一个价值昂贵的独角兽。

公司的高估值，加上霍姆斯本人的形象，豪华的投资者和董事会阵容，都让霍姆斯备受追捧。包括《财富》杂志、《福布斯》杂志、《连线》杂志、《纽约客》杂志，以及《华尔街日报》，都曾经发表过霍姆斯的正面报道。

不过，最后也是媒体掀翻了这只昂贵的硅谷独角兽。

本期内容参考来源：
约翰·卡瑞尤（John Carreyrou），《恶血：硅谷独角兽的医疗骗局，深藏血液里的秘密、谎言与金钱》，商业周刊出版社；
沃顿知识在线：《美女创始人为何能将老男人亿万富翁玩弄于鼓掌之间？WSJ记者揭秘硅谷明星Theranos垮台始末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