网络时代的商业调查报道是如何进行的

这个过程是如何发生的？被盛赞为堪比水门事件报道的这个商业调查报道是怎样进行的？

在《恶血》的后半部分，《华尔街日报》的记者约翰·卡瑞尤（John Carreyrou）也进行了君子自道式的描述。整个过程，就像多米诺骨牌被推倒一样，一环扣一环。而且，在其中，我们能看到美国老牌媒体《华尔街日报》进行报道时的方法和准则。

我们之前提到过，伊丽莎白·霍姆斯一直被当做女版乔布斯，备受媒体追捧。 2014年12月15日，《纽约客》杂志刊登了一篇霍姆斯的人物特写。按照卡瑞尤的说法，这篇报道其实只是之前《财富》杂志报道的一个更加长的版本而已。主要基调是积极和正面的。当然，《纽约客》杂志那篇文章也提出了几个质疑。比如引用一位资深科学家的说法，表示对扎手指血液检测可信赖的质疑。文章也提到，公司缺乏公开发表的同行审查数据，也就是由有同类学科背景的同行进行审核评定。

但是，一位商业人物被《财富》、《福布斯》这样的杂志报道，影响力更多还停留在商业圈内。而《纽约客》覆盖的读者范围以及读者的多样性，要广得多。结果就是，有一位血液检测专家看到了《纽约客》的这篇文章，然后产生了怀疑。而且，这位血液检测专家自己还写博客。这是多米诺骨牌倒下的第一张。

这位专家名字叫亚当·克雷伯（Adam Clapper）。他是密苏里州哥伦比亚执业病理医师，他写的博客名字叫病理法律博客，主要讲述病理学产业。

在他看来，杂志对这家公司的报道，内容好到不像真的。尤其是公司宣称，仅仅凭借手指一滴血就能做数十种检测。于是，克雷伯在自己的博客写了一篇文章，谈到《纽约客》杂志的报道，发表了一些质疑的言论，比如缺乏足够的证据，能证明这家公司可以做到自己声称的那种诊断准确度。

因为写的内容属于专业领域，这个博客的读者其实相当有限。但是，一位有心人却看到了。这位有心人是之前一直同霍姆斯的公司有专利纠纷官司的理查德·福伊兹（Richard Fuisz）。

因为有这层关系，所以福伊兹才会用谷歌搜索霍姆斯和她的公司的新闻。并且，理所当然，非常关心负面的言论。福伊兹就联系上了克雷伯，跟这位医学专家兼博客作者讲了一堆这个公司的坏话。希望对方能再写一些这家公司。第二张骨牌倒下了。

克雷伯当然很谨慎，他理所当然地要求证据。

事情也非常巧。互联网在里面又一次发挥了作用。福伊兹有一天登录职业社交网站领英，然后发现有一个陌生人查看了自己的页面。当然这并不奇怪。不过，福伊兹发现，这个查看他页面的人，艾伦·毕姆，身份是热若诺斯公司的实验室主任。

显然，艾伦知道福伊兹是谁，也知道他跟自己公司的关系是什么。所以艾伦才会去查看福伊兹的页面。福伊兹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，通过领英的内部邮件跟对方联系。结果，他拿到了猛料。艾伦跟福伊兹说了公司的一系列欺骗和不道德行为，比如对监管机构的人说谎；手指取血不准确，因此也用了静脉取血；使用西门子的仪器进行血液检测而不是全用自己的仪器；检测结果不准确等等。这是在连锁反应中倒下的第三张骨牌。

一心想要报复霍姆斯的福伊兹，马上就再找到克雷伯：你看，现在我拿到了猛料，而且还有证据，这可是内部人爆料。
不过，博客作者克雷伯思考了一下，觉得自己不能出面来爆料。原因很简单：首先，他的主业是职业医生，写博客只是用业余时间，要爆料一个硅谷热门公司，自己不专业；其次，他也不想杠上这家硅谷明星公司，毕竟对方财大气粗，而且，还有一位王牌律师保驾护航，对方的工作就是专门跟人打官司。

但是，克雷伯认识很多记者。在他写博客的几年时间里，克雷伯作为一个业内专家，一直跟一些专业记者保持着联系。其中就包括《恶血》的作者，《华尔街日报》的调查记者卡瑞尤。而且，在卡瑞尤之前的报道里，克雷伯也是一个爆料者。
现在，球传到了卡瑞尤手上。这时候是2015年的2月份。而且，特别巧，卡瑞尤刚刚做完一个选题，正在发愁下一个选题做什么。到这里，一件件事情互相推动，终于让一个老牌调查记者盯上了这只硅谷独角兽。

本期内容参考来源：
约翰·卡瑞尤（John Carreyrou），《恶血：硅谷独角兽的医疗骗局，深藏血液里的秘密、谎言与金钱》，商业周刊出版社；
沃顿知识在线：《美女创始人为何能将老男人亿万富翁玩弄于鼓掌之间？WSJ记者揭秘硅谷明星Theranos垮台始末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