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17封信:一张名片写下人类文明（3）非零和博弈

之前我们讲了两次如何在一张名片上写下人类文明，并且我写下了自己心目中最重要的三个公式，当然世界上还是有一些成果需要用文字表达，今天我就再给出一个我心目中人类文明的重要成果——非零和博弈的双赢解法。

在讲这个问题之前，我先聊几句《三体》中所谓的宇宙丛林法则。这个观点来自于黑洞物理学家霍金的一种观点，那就是人类不能够在宇宙中暴露自己的存在，否则如果有比我们更高明的外星文明，他们会在第一时间摧毁我们。

如果外星文明已经非常发达了，为什么还会这么邪恶呢？因为他们无法和我们进行有效的沟通，假如他们和我们相隔1000光年（这在直径15万光年的银河系中已经是非常近的距离了），通信一次也需要2000年的时间。

在这两千年里一个文明可能会出现知识大爆发，如果这是一个邪恶的文明，就需要把它扼杀在摇篮里。由于彼此不能进行有效的沟通，因此，外星文明每探测到一个新的文明，就会出于对自己保护的目的，扼杀掉对方。

现在我们可以讲回到非零和游戏了。我们先从博弈论和零和游戏讲起，这是20世纪天才冯·诺依曼提出的，一般人都知道冯·诺依曼对计算机的贡献，但是大部分人不知道他在其他领域的贡献同样突出，比如对美国氢弹研究的贡献。

此外，他在数学和最优化理论上有一个非常重要的贡献，就是发明了博弈论（也称为对策论）。

博弈论简单地讲就是用数学的方法，指导两方具有竞争或对抗性质的行为。在这类行为中，博弈的双方为了达到各自的目标（或者利益），必须考虑对手各种可能的行动方案，并力图选取对自己最为有利或最为合理的方案。

比如在做生意时，如果卖方要价太高，或者买方压价太低，交易都达不成，因此，双方进行讨价还价，达成一个目标。通常博弈的双方如果有一方占到一些便宜，那么另一方就要吃点亏，因此这种游戏双方彼此的收益和损失加起来是零，或者是一个常数（这两种情况在数学上是等价的），因此这种博弈又被称为零和游戏。

当然，大部分情况下，博弈中的双方有很多种出牌的可能性，这些可能性的组合是一个大矩阵，而博弈的双方需要做的就是在这个大矩阵中找到一个平衡点。

冯·诺依曼有一个学生叫做纳什，他发展了老师的理论，虽然他的老师在一开始并不支持纳什的想法。纳什提出了一种非零和游戏，也就是说在游戏中存在一种状态，双方能够共赢，这样一个人的所得并不需要以另一个人的损失为代价。

纳什说明他的理论时用了一个囚徒问题。其大意是这样的：

一个案子的两个嫌疑犯被分开审讯，如果一个人招供，而对方不招供，招供的一方因为提供证据立功，只要判1年徒刑，而对方将被判刑10年；如果两人均招供，将均被判刑5年。然而，如果两人均不招供，因为没有证据，两个人都会被释放。这时这两个嫌犯该如何抉择呢？

嫌犯们有两种选择的方法，一种是不合作，觉得对方一定对自己有恶意，会招供检举自己，因此不如自己先下手为强，招供了之后检举对方。但是这样最好的结果，也需要被判一年徒刑。另一种是合作，那么只要两个人各自咬死坚称自己没有犯罪，那么他们都将获得最大的利益。

在上面的例子中，具体的数字不重要，重要的是纳什通过这个例子揭示了世界上存在着非零和的游戏，而在非零和游戏中双方如果想获得最大的利益，就需要合作。而懂得合作，其实是文明最大的进步成果之一。

非零和游戏的理论后来被用在了商业和政治军事谈判中，纳什也因此获得了诺贝尔经济学奖。在美苏冷战期间，双方的核竞赛实际上就是彼此都采用了不合作的思维方式，在这样的思维方式下，只有发展核武器，才不至于落入囚徒问题中那种被出卖的困境。

当然，双方不合作，是一个双输的结果，彼此耗费了很多资源，而且天天生活在恐惧中，因此大家才愿意坐回到谈判桌前谈判，在合作的基础上调整策略，获得双赢的结果。

有些不明就里的人可能会觉得前苏联冷战后反而经济倒退，其实这是错觉，只要去前苏联地区转一转就知道他们真实的生活情况了。俄罗斯的人均GDP可比中国要高。

在冷战前，它那个所谓的第三大经济体（在美国和日本之后）其实是自己随意给卢布定价的结果。在当时前苏联给卢布兑美元的定价在1.5左右（一卢布换1.5美元），而在市场上是反过来，一美元能换5～10卢布，因此前苏联的GDP完全没有指导意义。

之所以啰嗦这么多废话，是因为每次讲到前苏联的事情，一定有人会说那是一个好时代。不过就连普京都在讲，谁要是想回到那个年代，就是没脑子。

当然，大家之所以能够坐到谈判桌前找到双赢的方法，是因为信息的交流是顺畅的，如果没有这个前提，大家会不免猜疑。

我们在之前的信中介绍了伍德罗·威尔逊对世界和平的见解，他认为世界上爆发战争的原因就是秘密外交，也就是说彼此的诉求和意图无法用一个有效的渠道向对方传递。人类的进步在很大程度上体现着通信的进步，更体现在有了高效的通信手段后，大家懂得利用它去进行沟通。

在彼此的诉求都清楚的前提下，大家要想在非零和游戏中找到一个平衡点，就必须遵守一个共同的底线。

今天，一些商人到处宣扬所谓的宇宙的丛林法则，不择手段、没有底线地从事最野蛮的商业。他们在为自己的无耻行为找各种理由时，提出了所谓的“宇宙丛林法则”这么一条，正好套用上，好像他们的行为就有了合法的基础。

但是，我们所处的世界，并非像宇宙中那样是无法沟通的世界，因此所有的问题都可以放在明面上解决。人类的文明已经发展到懂得非零和游戏的存在，懂得按照合作的方式寻找双赢的答案，那么依然以所谓宇宙丛林法则为由做没有底线的事情，其实就是开历史的倒车。

没有底线的一方会在第一次获得最大的利益，但是整个社会并不傻，只要有人采用不合作的方式博弈，其他人会马上切换到同样的模式中，于是大家都陷入了双输的状态。

虽然人类的文明总体上是不断进步的，但是总是有一些反智的行为，和开历史倒车的行为。而每一个追求美好生活的人，则有义务去尽自己的所能制止这种倒退行为。

人类的历史相比地球的历史只是一瞬间，人类常常像一个不懂事的小孩，还非常不成熟，但是它在成长。认识到非零和游戏的存在，认识到在合作的基础上能够达到双赢，是迄今为止人类文明最高成果的体现。

明天我们从非零和博弈和纳什均衡出发，聊一聊为什么中国家长害怕孩子输在起跑线上。